2015年8月12日 星期三

七月

七月一號
辭去北城的工作
回到南方
天空晴而無雲,我心懸而未決

三日一早飛至舊金山見W
帶了一疊詩、兩斤茶葉
三包乾香菇
穿過時差來見你
你並未蓄起異國人般的鬍
台灣口音也一如往昔
乘你的車,遠遠遠遠地
憶起年少時我們環島
沿途綻開汗水的花
而此時你踩在更大的島,我明白你
是隻巨大的鵬鳥

逝去匆匆,前行深緩
總有些人身上佈滿鳳凰羽毛
慶幸遇見你時我夠年輕
將大把歲月擲向你
花徑開得就不顯晚了。長長地
揮袖,烈焰般逆光熊熊
沒有終點也很好
彷彿永恆一樣

七月八號
經過數日無語的行旅
獨自一人頹坐於密林裏
「一個人所能到達之境
是遠遠不及未竟之地……」

七月十五
歸途飛行是一片夜的深淵
該還回去的時間
一個子一個子清點
倚在窗邊,驀然驚見
星星就掛在旁邊
累積一顆再累積一顆再
累積一顆,像一缽碗
下定決心輕輕掀開

光就跌進來
跌進離家九年的房間
跌進紙箱錯落,排列深淺的年輪
跌進一片片廣袤的海,我潛入
撿拾陳年的珊瑚
記憶如海葵,撥弄時總須注意
毒刺,其中總躲有小丑魚
待游至淺水灣,是日
已然過了五天

七月三十號,無法不分心
分心於一則死的消息
南方小鎮是遠遠的
天晴而雲淡風輕的
我有些急,握不住筆
只能在社區公園旁的長椅看鞦韆起落

想起了蟬,於土裏五年
最後七日火一般的鳴叫
一個人所能到達之境啊
安然有安然的風景



2015年8月7日 星期五

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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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父老曰:「今時和歲豐,何苦而不樂耶?」
父老歎曰:「三害未除,何樂之有!」
處曰:「何謂也?」
答曰:「南山白額猛獸,長橋下蛟,并子為三矣。」

             —《晉書/周處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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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啊過去
你原是隻幼小雪白的獸
匿藏南山,靜守深洞
——直至某日你初嚐夢的甜美
是闃寂的黑潭,是五色的禽鳥
你忘情啃食,沾染血色
會意過來時你已
巨大,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
想像中的樣貌
閃電黑雷,在板塊崩裂的瞬間
將山中你我分開
我眷眷地望著
你無語凝視

未來啊未來
在長長的橋上
我永遠不及跨過你
你盤旋你臥游你濺起駭人的水花
席捲霧來搭磚成壁,我試圖
問路,沿前人紛紜的腳印而行
然光影迷離,好的陽光各自形成聚落
我渾身濕透
不知該去何處風乾

現在晚晚地來臨了
又早早地遠去了
將時光微分貼近自己的是你
一沾即離的也是你
你總是快,而我太慢
底氣輕易消耗殆盡

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
有個念頭,不知
一滴雨能否選擇另外一滴雨
交融以及分開?

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
有個念頭,不知
一滴雨能否選擇另外一滴雨
交融以及分開?
定睛下來或許能看得清楚吧
我定睛下來

我定睛下來
便除了三害